一 论永明延寿对大乘空宗的判摄 郭延成 （辽宁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１００１３６） 总 第 ＿＾ 昌 期 摘 要：永明延寿禅师在其佛学巨著《宗镜录》中，汲取了天台、华严等宗祖师判摄大乘空宗为 “不了义教”的思想主张，在承认空宗相对真理性的前提下，提出了以华严圆宗为理论依止的思想 原则。 关键词：永明延寿；《宗镜录》；大乘空宗；华严圆宗 中图分类号：Ｂ９４４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６１７６（２０１ １）０１—０００９—０４ 永明延寿禅师在其佛学巨著《宗镜录》中 观心明通教者，观心因缘所生一切法，心空则 一建构了佛学思想体系。他的思想体系涵摄大乘 空宗思想，但以倡导“中道”为核心要旨的空宗 思想在延寿思想体系中的地位如何？本文就以 天台、华严等祖师对大乘空宗的判摄以及延寿 切法空，是为体假人空。”［１１意思是说：以观心 螽来辨明通教，观察以一念心为因缘所生起的一 切事物，若能体悟心无自性即空，则能体悟一 切法都无自性即空，可称为“体假人空”，即体 本人对空宗评判来探讨这一问题。 一悟一切法都无自性、是假有，因而可得人空境。 而对于圆教，智颉给予至高评价，他说：“约观心 明圆教者，观心因缘所生，具足一切十法界法， 无所积聚，不纵不横，不思议中道二谛之理、一 、延寿引天台宗智颛对空宗的判摄 在天台宗的判教理论之中，以智颧大师的 判教思想最为系统、完备，智颉将整个佛教判为 “五时八教”。在天台人眼中，以《妙法莲华经》 为代表的圆教是佛教的最高真理；而讲授般若 思想的“通教”，其义理虽为各教所共通，但并 非最圆融。 切圆教所明行位因果，皆从此起，如轮王顶上 明珠。”圆意思是说：以观心来辨明圆教，观察以 一念心为因缘所生起的十法界一切事物，若能 体悟十法界一切事物之间圆融无碍，则能契人 不可思议的中道之理。智颧对藏、通、别三教都 未以“不思议中道二谛之理”加以评价，唯独对 圆教给予符合“中道”的评判，可见智颚对圆教 永明延寿就汲取了天台宗的判教思想， 《宗镜录》卷三十五中援引智颚《四教义》（卷十 二）中对藏、通、别、圆四教的判摄论点。智颊判 摄四教是从“观心”角度讲的，对于通教（相当 于《般若经》诸部般若、大乘空宗），智颧说：“约 的推崇；相对而言，通教在天台宗眼里，并非是 最高真理。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１２—１６ 作者简介：郭延成（１９６９一），男，天津市人，哲学博士，辽宁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教师，主要从事佛教哲学研究。 ｌ 台 山 研 二、延寿引华严宗对空宗的判摄 在华严宗人眼里，专门阐述万法性空思想 性”等差异，宗密在其所论二宗差异的前三个 差异里对此进行了阐述： “一究 一总 的《般若经》、《中论》等属于大乘始教，很明显， 大乘始教在华严判教的理论框架中并非是最 高真理的圆教。延寿汲取了华严宗祖师法藏、 宗密等人的判教思想，即判持“诸法性空”思想 、法义真俗异”，宗密的观点是：“空宗 第 Ｊ 宝 期 未显真性，但以一切差别之相为法，法是俗谛； 照此诸法无为无相无生无灭为义，义是真谛。性 宗以一真之性为法，空有等种种差别为义。”翻意 ２ 的空宗（大乘始教）为“非了义教”；延寿还援引 宗密对“空宗、性宗十异”之辨析。这些都为延 寿形成对空宗的判摄观提供了理论基础。 华严宗将整个佛教理论判摄为小乘教、大 乘始教、终教、顿教、圆教等五教，作为华严宗 三祖的法藏对空宗思想也有判摄，《宗镜录》卷 三十五援引法藏《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卷二 中对五教的判摄论点。法藏说：“……大乘始 教，但得一分生灭之义，以其真理未能体通，但 说凝然不作诸法。”【ｌ１意思是说：大乘始教只说 到诸法非实有，对诸法实相未能完全通达。 对空宗与性宗思想分辨最为翔实的要算 宗密，《宗镜录》卷三十四完整地援引宗密《禅 源诸诠集都序》（卷下之一）中对空宗、性宗的 辨析。宗密之所以仔细分辨空、性二宗思想，是 有其动机的，正如他所言：“讲者禅者，俱迷为 同是一宗一教，皆以破相便为真性。”Ｉ２１可见，宗 密是针对当时佛教界认为“空、性二宗是～宗， 且都以空宗的破相为究竟真理”的偏颇观念而 论的。延寿评论说：“空宗唯破相，性宗唯显性； 权实有异，遮表全殊。”【２ｊ可见，延寿眼中的空、 性二宗是各有其理论优势的：空宗只是能破除 万法的幻相，性宗只是显现万法真性，它们的 理论在权实、遮表等方面具有不同的优势。 宗密从十个方面论述空、性二宗的理论差 异：一、法义真俗异，二、心性二名异，三、性字 二体异，四、真智真知异，五、有我无我异，六、 遮诠表诠异，七、认名认体异，八、二谛三谛异， 九、三性空有异，十、佛德空有异。 对于空、性二宗对“何为真谛”、“何为本 思是：空宗没有显发万法真性，只是认为一切 差别之相就是事物，而事物是俗谛；体悟一切 事物的无为、无相、无生、无灭就证得真谛。相 对地，性宗认为“一真之性”为宇宙本体，空、有 等种种差别都各有其涵义。 “二、心性二名异”，宗密认为：“空宗一向 目诸法本原为性，性宗多目诸法本原为心。”嘲 即宗密认为：空宗一向把诸法本原称为“性” （本性），性宗多把“心”作为诸法本原。 “三、性字二体异”，宗密的看法是：“空宗以 诸法无性为性，性宗以虚明常住不空之体为 性。”目意即：空宗把诸法无自性作为诸法的本性， 性宗把无相、灵明的“常住不空之体”为本性；宗密 还强调了一句：“性字虽同，而体异也一，意即：虽然 二宗“性”字面上相同，但它们的“体”（“体”，物之 一定不变而为差别支分之所依根本者）不同。 关于空、性二宗持“二谛论”或“三谛论”方面 的差异，宗密在“八、二谛三谛异者”的第八个差异 的论述中进行了说明，他说：“空宗唯二谛，性宗摄 一切性相及自体，总为三谛：以缘起色等诸法为 俗谛；缘无自性，诸法即空为真谛；一真心体，非空 非色，能空能色，为中道第一义谛。”翻即宗密认为： 空宗理论中只有“二谛”。而Ｉ生宗是“三谛论”：把 因缘、物质等一切事物当作“俗谛”；把“一切法 缘起无自性即空”当作“真谛”；把超越色、空，同 时不离空、色的“真心”——这一万法所依之根 本（本体），作为“中道第一义谛”。 从宗密对二宗“二谛三谛异者”的分判，可 见其认为性宗已达到“中道第一义谛”即佛教 至上真理的高度。 从以上宗密对空、性二宗差异的论述可知，宗 切性相及自体，总为三谛：以缘起色等诸法为俗 谛；缘无自性，诸法即空为真谛；一真心体，非空 一 密已经把二宗是否具备“一心”思想作为ＹｔＮ－－宗 高下的关键因素。在宗密看来，空宗虽包含佛法的 真理，但由于空宗多谈“万法”的本Ｉ生，而疏于对“一 非色，能空能色，为中道第一义谛。”ｌ２Ｉ可见，宗密 认为空宗只有二谛，而缺少只有性宗才具有的 第三谛—一真心体之“中道第一义谛”。 总 第 ＿＾ ０ ｏ） 心”的阐发，更谈不上把“一心”作为中道第一义谛； 因此，相Ｅ匕较而言，空宗的真理比性宗低。 期 、一 ｒｏ ＿＾ 又如，《宗镜录》卷三十三说：“今此圆宗定 慧，尚不同大乘初教无相之空，及大乘别教偏圆 若从佛教思想史来看，大乘空宗确实着重 二 对万法作整体性的探讨，虽也不乏有对“般若 与知”关系的探讨，即探索属于心的领域；但相 对于性宗把“一一ｔ２，”作为万法所依之根本，借用 现代哲学的话语，性宗把“一心”上升到“本体 论”的高度，从这方面来看，性宗的出现正是人 类对宇宙人生探索又一次超越其自身所限的 见证，即人类对外在万法的探索达到一定程度 之后、又转向对真身内在世界探索，这也正是 人类思维具有“自反性”的深刻表征。［３１ 三、延寿对空宗的评价 延寿判空宗（相当于天台宗所说的“通 教”）并非“中道”，可见其深受天台及华严宗祖 师智颉、法藏、宗密等人判教思想的影响。《宗镜 录》正是站在华严圆教的立场上，既吸收大乘 空宗的思想，又吸收法相宗的思想，并以华严 圆融不二的思想为指导对空宗、法相宗所代表 的空、有二门进行融会。而延寿眼中的“中道”， 正如宗密在对空、性二宗进行辨析时所说的： “一真心体，为中道第一义谛”。 智颉、法藏、宗密等人对空宗判摄的思想对 延寿的影响是很大的，兹举数例：《宗镜录》卷三 十七中．延寿说：“通教，执色心是空，了缘生无性 之宗，失中道不空之理”， 可见延寿 ｔ２，目中的大 乘空宗思想是不了义的：通教执著于色、心之性 空，虽然了达万法缘起无自性之理，但却失于“中 道不空之理”。若将延寿“空宗失于中道不空之 理”的评判，与宗密对空、性二宗“二谛三谛异”的 判摄联系起来，就很清楚延寿为何对空宗有如此 理解了。宗密的原话是：“空宗唯二谛，性宗摄一 之理，岂与三藏灰断定慧之所论乎？” ｊ延寿指出 了大乘初（始）教（即大乘空宗）与其《宗镜录》佛 教思想相比有所差异，即大乘空宗的缘起性空 思想并非是《宗镜录》的主旨。但延寿也同智颊、 法藏、宗密等人那样并不否定大乘空宗的思想， 他只是认为空宗为“不了义教”。如，《宗镜录》卷 九就有认为“空宗为不了义”的判摄，延寿说： “发此圆信菩提心人，实为难有。若凡夫外道，迷 于此心，而为分段生死；藏通二乘，背于此心，而 作有余涅檠；乃至通教菩萨，始发大乘之人，体 蠢 于此心，只成自性之空；……俱不能识知自心。” 旧可见，延寿认为通教菩萨（通教菩萨：天台宗认 为对通教义理证得接近的人）只能证得万 法无自性而空的境界，而不能证得真心本性。 在吸取前人思想的基础上，延寿对包括空 宗在内的佛法五教也进行了判摄。《宗镜录》卷 三十七中，延寿以“观色一法”为例来分判五教 的思想。延寿说：“初小乘，见是实色，不说性 空。初教，见此色法，从缘所成，必无自性，即空 无所有，如波归水。”Ｈ意思是说：小乘教没有 “性空”观念；（初教）大乘空宗认为一切万法都 是因缘所生，因此是无自性的，无自性即空。 相对于小乘、大乘初教，延寿认为大乘终 教在色、空关系上持“色空无碍”的圆融观，延 寿说：“终教，见色空无碍，以真空不守自性，随 缘成色，即是幻色，遂赖空成。即此赖空之色， 虚相无体，恒自性尽而空现。是故，色即空而常 泯，空即色而常存。要由自尽之色，方是空色；成 色之空，乃是真空。举体互融，无有障碍，如水人 五 台 山 研 波。”［４１意思是说：大乘终教，持色、空无碍的观 点，由于真空不守自性，随因缘而成幻色；而色 所推崇的，而“真如不变，不碍随缘”正是法性宗 的“圆融之义”。那么，“真如不变，不碍随缘”的“圆 究 ‘一 总 是依赖空而成的，所谓“色不离空”；而色是幻 第 一▲ 星 相、并没有自体，对色进行追根寻源的探究，可 期 体悟其空的本性。所以说，色即是空，而色恒久 ２ 是幻色；空即是色，而空性常存。要对色进行本 性的探究，可体悟色的本质是空，所谓色是“以 空为本性”的色；作为色的根本所依之“空”，是 “真空”。可见，色空是相即不离的圆融关系。 由延寿对大乘终教“色空”关系的阐述，可 见其心目中终教的真理性要高于空宗。 对于顿教的分判，延寿说：“顿教，一色法， 蠢 无非真理所收，是故此色，即真理一味等，更无 别法而可显说，水波双绝。”噫思是说：顿教认为 任何一事物都是唯一真理的显现，除了顿彻真理 之外，是没有其他方法来显示和说明真理的。 对于圆教，延寿说：“圆教，起即全收，一多互 摄。同事成立，一块圆明。随举即色，随举即空。义 味自在，随智取用。何以故？随举一门无不显现。” ｔ，ｒ￣ｆ见延寿心目中的圆教正是华严宗所判摄的圆 教，“起即全收”、“一多互摄”、“随举一门无不显 现”，等等，正是华严宗一切“圆融无碍”的体现。 由延寿对五教的判摄，可见其深受华严判 教思想的影响，其心目中的大乘始教的地位也 是由华严判摄所确定了的。 延寿还谈及《宗镜录》对破相宗、法相宗及 法性宗义理的抉择。《宗镜录》卷五说：“今《宗 镜》所论，非是法相立有，亦非破相归空。但约陛 宗圆教，以明正理，即以真如不变，不碍随缘，是 其圆义。” 可见，延寿首先亮明观点：《宗镜录》 既不同于法相宗立诸法是有，也不同于破相宗 把万法归结为空，而是根据法性宗圆教的思想， 即以诸法实相恒久不变、但不碍随缘作为《宗镜 录》的主旨。延寿眼中的法相宗是立“种子”、“阿 赖耶识”等“有”，破相宗是把万法归结为“空”； 而延寿认为法性宗是“圆教”，也正是《宗镜录》 融”性体现在哪里呢？由上面分析可知，“真如不 变，不碍随缘”，既承认“真如”作为普遍性的绝对 真理的恒久不变性，也承认“真如”随缘而成特殊 性的种种事物；可见，既承认“真如”的“理”、也承 认随缘而成的种种“事”，是“理事圆融”的。 《宗镜录》卷五接着说：“若法相宗一向说有 真有妄，若破相宗一向说非真非妄，此－ｔ－Ｉ各着 一边，俱可思议。－４＂Ｊ￣圆宗，前空有二门俱存，又 不违碍，此乃不可思议。” 这里，延寿说出了法相 宗、破相宗的“局限性”：法相宗一向说“有真有 妄”，破相宗一向说“非真非妄”，其理论都是可以 思议的、一般的；而对于法性圆宗，延寿说“今此圆 宗，前空有二门俱存”即法性圆宗对法相宗、破相 宗的思想都加以吸收，且不产生理论上的矛盾， 因此，法性圆宗的理论是高超的、不可思议的。 可见，延寿思想体系中的最高真理—— “圆宗”，是在吸收法相宗、破相宗思想的基础 上。以法性宗作为理论依止而形成的。 参考文献： 【１］延寿．宗镜录（卷３５）．大正藏（卷４８）ｆＭ］．台北：新文丰出 版公司，１９８３． ［２】延寿．宗镜录（卷３４）．大正藏（卷４８）Ｎ］．台北：新文丰出 版公司，１９８３． ［３】吴学国存在・自我・神性——印度哲学与宗教思想研 究（Ｍ】．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２００６． ［４】延寿．宗镜录（卷３７）．大正藏（卷４８）【Ｍ】．台北：新文丰出 版公司，１９８３． 【５Ｊ延寿．宗镜录（卷３３）．大正藏（卷４８）【Ｍ】．台北：新文丰出 版公司，１９８３． 『６ｌ延寿．宗镜录（卷９）．大正藏（卷４８）【Ｍ】．台北：新文丰出版 公司，１９８３． 【７】延寿．宗镜录（卷５）．大正藏（卷４８）［Ｍ】．台北：新文丰出版 公司，１９８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