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存贷款利率管制的利弊分析及其对策

徐卫国

摘 要:我国正在积极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但目前对存款利率上限和贷款利率下限仍实施严格的管制。本文对目前存贷款利率管制的影响进行了分析,认为存贷款利率管制创造的/租金机会0为国有商业银行改革创造了宽松的外部环境,有利于金融稳定,但也存在严重的效率损失。随着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造的完成,存贷款利率管制也会逐步取消。

关键词:利率管制 金融约束 国有商业银行改革利率是资金的价格,资金是重要的生产要素,利率水平高低反映了资金的稀缺程度。当一国利率的数量结构、期限结构和风险结构由交易主体决定,即实现了利率市场化。利率水平对居民的投资、消费决策及一国的汇率、总产出水平等有着重大的影响,因此,利率也是国家宏观经济运行的重要之一。

自1996年建立全国统一的银行间同业拆借市场,放开同业拆借利率以来,中国渐进式的利率市场化改革可以讲是迅速推进。目前,银行间市场建设已经比较成熟,贷款利率上限也已经放开,阶段性成果显著。不过对处于利率体系核心地位的银行存款利率上限以及贷款利率下限,目前仍然实施严格的管制。(注1,中国人民银行货币分析小组:稳步推进利率市场化报告)

一、利率管制的理论基础)))/金融约束论0

赞成渐进式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系统理论是/金融约束论0。

赫尔曼,穆尔多克和斯蒂格利茨(1997)认为,在发展中国家或者转型经济体国家中,由于其金融市场发展比较落后,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部门投融资效率和竞争力比较低下,激进的金融改革和自由化过程带来金融市场的激烈竞争,容易给银行体系造成巨大的冲击,甚至引起剧烈的经济动荡,从而导致金融改革和金融深化的失败,所以需要采取一些性的金融措施,首先建立一个健全的银行体系,保证银行系统在金融改革和深化过程中能够稳定地发挥作用。金融约束的本质是为民间部门创造/租金机会0,从而促进金融深化。赫尔曼等特别强调了金融约束的前提条件,即稳定的宏观环境,较低的通货膨胀率,以及正的实际利率。

中国利率市场化的改革总体上基本遵循了/金融约束论0的思路。本文将以/金融约束论0的有关观点为基础,对我国目前利率管制的影响做一个简要分析,并演绎出发展企业债券市场对实现存贷款利率市场化的重要意义。

利率管制为银行创造了/租金机会0。如图1所示,纵轴表示实际利率。根据麦金农(McKinnon1973)和肖(Shaw1973)的观点,民间部门金融资产的实际收益须保持正值。但是由于养老及医疗保障不健全,居民储蓄倾向一直居高不下,资本市场不发达,金融资产品种少,投资渠道单一又使得大量储蓄资金流向银行。所以在图1中,只要保持正的实际利率,存款相对利率而言是刚性的,由此假设当R>R*时,居民的储蓄曲线S垂直于横轴。

在金融约束下,将存款利率Rd控制在高于R*但低于自由竞争条件下的瓦尔拉均衡水平R0,并将贷款利率下限Rl设定在高于R0的水平。这样,就为金融部门创造出了/租金机会0(RentOp-portunities)。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赫尔曼,穆尔多克和斯蒂格利茨(1997)在分析框架中假设将贷款利率控制在低于竞争条件下的均衡水平从而为生产部门也创造出了/租金机会0。而笔者认为,中国近年来的实际情况是贷款利率下限高于竞争条件下的均衡水平,2005年以来短期融资券的发行利率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由此可见,利率管制使银行获得了相关可观的/租金机会0RdQdQlRl,直观表现之一就是银行利差水平的扩大。

)13)

图1 中国目前的存贷款利率管制

图2 1年期短期融资券发行利率变化图

资料来源: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www.chinabond.com.cn

表1 1996年以来存、贷款利率

调整日期1996/05/011996/08/231997/10/231998/03/251998/07/011998/12/071999/06/102002/02/212004/10/292006/04/28

一年期存款利率(A)

9.187.475.675.224.773.782.251.982.252.25

一年期贷款利率(B)

13.1410.088.7.926.936.395.855.315.585.85

利差(C=B-A)

3.962.612.972.72.162.613.63.333.333.6

D=C/A43%35%52%52%45%69%160%168%148%160%

资料来源:根据5中国金融年鉴6及中国人民银行网站www.pbc.gov.cn数据整理

由上表可以看出,1999年6月10日央行调整存贷款利率后,一年期贷款利率为同期存款利率的2.6倍!

)14)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来,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逐步完成,中国将国有银行的改革放在金融改革的首要位置。根据施华强(2005年)的研究,1999年四家国有商业银行按照五级分类标准调整后的不良贷款余额为28236亿元,不良贷款率44%。国有银行不良贷款长期在高位徘徊,虽然由于国家信用的支持没有出现银行危机,却对国有银行商业化构成了严重障碍,银行的资源配置功能也被严重扭曲。为了将国有银行改造成真正的商业银行,1999年、2003年)2005年对四家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贷款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性剥离,剥离金额高达2.58万亿元。与此同时,对国有商业银行陆续实施股份制改造,以保证国有商业银行的资本充足率达到新巴塞尔资本协议的规定。建设银行于2005年10月在上市,中国银行以A+H方式先后于2006年6月、7月在、上海两地上市,中国工商银行也于2006年10月在上海、两地以A+H方式同时上市。而农业银行的股份制改革在三大国有商业银行顺利上市后也悄然提速。

为了给国有商业银行的改造再生创造宽松的外部环境,中国近年来继续实施严格的金融管制,特别是对存款利率的上限和贷款利率的上限严格控制,并抑制企业债券市场的发展,以保证可观的存贷利差,甚至央行对准备金支付利息,为银行部门创造出租金,从而提高了其盈利水平。

二、继续实施存贷款利率管制的效率损失

随着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造的完成,如果继续保持高利差,将严重影响资金配置的效率,阻碍金融深化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利用图1继续分析贷款利率对银行行为的影响。由于最低贷款利率高于竞争市场下的均衡利率,可贷资金的数量Q0>Ql,这时银行就会通过各种方法向优质企业发放优惠贷款,并且实际贷款利率水平往往低于的。利差的存在,使银行特别是占主导地位的国有银行偏好发放低风险贷款,回避高风险贷款。大型国有企业、在本行业处于领先地位的外资合资企业及民营企业等优质客户成为商业银行竞相争夺的客户,大型企业的实际贷款利率Rb甚至低于没有利率管制时的均衡利率,如图3所示。这时银行虽然损失了RbQQlRl部分的租金,但由于Rb大于存款利率,增加了QdQsQbQ部分的租金,总收益变化不大,但所承

图3 存贷款利率管制下银行偏好向大企业发放优惠利率的贷款

担的风险却大大降低。大企业容易获得低成本的资金,这也是投资过热、投资效率不高的原因之一。根据中国人民银行52005年第4季度中国货币执行报告6揭示,2005年4季度商业银行一年期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为6.07%为基准利率的1.09倍。结合表2,可以发现,虽然取消对贷款利率上限的管制,但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并没有明显增加。其原因就在于中小企业贷款风险比较大,为控制中小企业信贷风险,银行需要进行信息生产,由于高利差的存在,使得银行倾向于回避风险,没有动力进行信息生产、事中监督。商业银行的利率风险定价能力和管理能力也不会提高。

)15)

表2 2005年第四季度各利率浮动区间贷款占比表 单位:%

合计

合计

国有独资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区域制商业银行城乡信用社

100100100100100

[0.9,1.0)24.2930.6233.4427.053.13

1.026.4728.2931.4921.015.28

上浮水平

小计49.2441.0935.0751.9491.60

(1.0,1.3](1.3,1.5](1.5,2.0]26.8734.6133.5536.4514.56

8.275.271.078.6922.40

11.371.140.115.34.07

2.0以上2.730.070.341.4410.57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52005年第4季度中国货币执行报告6

高利差导致商业银行过分回避风险甚至出现/惜贷0现象。2005年末,金融机构超额存款准备金率为4.17%,一般来讲,当金融机构的超额储备率高于3%,即认为市场资金面宽松。超额储备率是近年来我国金融领域出现的颇值得研究的问题。

考虑到银行贷款的货币创造效应,商业银行偏好向大企业提供贷款,使得货币的利率传导机制和信贷传导机制均出现扭曲。无论是提高利率还是紧缩信贷,商业银行首先会提高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利率或减少对中小企业贷款规模,这大大降低了宏观经济的有效性,同时不利于中小企业公平参与竞争。不少学者研究表明,关系型贷款较好解决了金融机构和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有利于促进经济的发展。(Dinc,1996;Dinc和青木2000等)但我国的现状是银行偏好向大企业提供贷款,大企业的信息特别是上市公司的信息其实相对透明的多,所以我国目前国有商业银行与企业之间主要仍然是保持距离型融资。

三、结论与建议

存贷款利率管制创造的/租金机会0为国有商业银行改革创造了宽松的外部环境,有利于金融稳定,但也存在严重的效率损失。随着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造的完成,对贷款利率下限和存款利率上限的管制也需要逐步取消。

那么,接下来利率市场化如何推进呢?

首先考虑降低贷款利率下限或取消对贷款利率下限的管制,这虽然容易实施,但由于目前控制投资增长过快,防止宏观经济过热的目标是相左的。

再考虑提高存款利率上限或取消对存款利率上限的管制,但由于目前金融体系仍然比较落后,激烈的竞争不利于金融稳定。

在目前状况下,放开信贷市场利率对利率自由化的积极影响有限,甚至带来负面影响。相反,在继续对存款利率上限进行管制的同时,放松并逐步取消对企业债券市场的管制对金融深化有着积极作用。

放松企业债券市场管制,债券利率市场化对金融市场和银行部门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1.有利于民间信用的发展,形成价格发现(生成)机制目前对企业债券的发行主体、发行规模、利率水平等均实现严格的管制,造成市场扭曲。如果仍然不重视企业债券市场的发展,那么随着企业国际地位的提高,就会考虑在其他国家发行债券,这就对造成压力,被迫解除对债券市场的管制。

放开对企业债券市场的管制,建立完善的信用评级和信息披露制度等市场化机制,不但可以有效防范公司债券风险,还可以促进民间信用的发展,使利率的风险溢价反映不同企业自身的信用风险,形成价格发现机制。

2005年央行在银行间货币市场推出企业短期融资券,并采取市场化的操作方式,是对企业债券利率市场化的积极尝试。

2.分流银行的优质客户,迫使银行重视中小企业,进行信息生产

优质企业容易通过债券市场,以较低的成本获得资金,减少了对银行信贷的依赖,优质客户的分流迫使银行重视中小企业。相对于大型企业,向中小企业融资的风险很大,商业判断需要利用一些不容易标准化和量化的信息,如企业家和经理的素质、品格和可靠程度,以及技能的积累水平等等,这些都需要银行进行信息生产,发展关系型贷款。(青木昌彦,2001)

)16)

3.促进商业银行增加中间业务收入,

目前商业银行为增加收入,主要采取的是加大贷款发放、扩大资产规模模式。这种模式受制于存贷比和资本充足率等监管指标。而承销企业债券、发展人民币理财等中间业务将成为商业银行的重要收益来源。

随着企业债券市场的发展,民间信用逐步建立,银行的风险定价能力也逐步提高,并且中间业务收入比重显著提高,伴随利率市场化极可能发生的利差收窄对银行的冲击也将大大降低,这时存贷款利率的市场化也就水到渠成。

参考文献

[1]中国人民银行货币分析小组:稳步推进利率市场化报告,2005年1月[2]黄金老:利率市场化与商业银行风险控制经济研究[J],2001,(01)

[3]利率市场化国际比较研究课题组:我国利率市场化的风险分析.中国金融[J],2002,(03)[4]施华强:国有商业银行账面不良贷款、调整因素和严重程度:1994-2004金融研究[J],2005年12期[5]王国松:中国的利率管制与利率市场化经济研究[J],2001,(06)[6]时文朝:关于企业短期融资券的几个问题,金融时报,2005年8月

[7][美]爱德华S.肖:经济发展中的金融深化[M],中译本,上海三联出版社,1988年

[8][美]罗纳#T#麦金农:经济发展中的货币与资本[M],中译本,上海三联出版社,1997年

[9][美]赫尔曼,穆尔多克和斯蒂格利茨:5金融约束:一个新的分析框架6,载青木昌彦等主编5在东亚

经济发展中的作用6[M],中译本,中国经济出版社,1998[10][日]青木昌彦:比较制度分析[M],中译本,上海远东出版社,2001

)17)